为在读研究生创建相亲网、为学生宿舍安装空调，最近的两则新闻又一次让中南大学成为关注热点。事实上，这两则新闻出现的同时，涉及这所国内知名大学的深度改革也即将再次开启。对这些正在发生的变化，校长张尧学是不可忽视的导演。履职中南大学两年来，这位校长对学校、对学生、对高等教育乃至对改革有着怎样的思考呢？
“有人说我有点乌托邦理想主义，但我认为有些改革是很好实现的。这几年在中南大学的改革就推行得非常好，增强了向心力，大家都感觉在学校生活很幸福。”在全国两会驻地，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南大学校长张尧学接受湘声报记者采访时，如是评价中南大学正在发生的变化。
这次参会，张尧学准备的两件提案都“关乎改革”，一件有关高考改革，一件建议在高等学校校内推行综合体制改革。
他说，高等学校校内改革要做好顶层设计，系统推进。这个顶层设计和系统推进不是行政部门所能完成的，要由学校自己来完成。学校也不是由校长一个人进行，应该交学校的教授委员会集体讨论，通过充分的讨论来确定自己学校要怎么进行综合体制改革。
此前，新学期初，中南大学召开三届四次教代会、工代会，公布了学校今年的改革实施方案。根据方案，学校将以“制度文化建设”为重点，出台“学生参与评定学校机关绩效考核”、“课堂交还给学生”、“教授治学、治校”等多项制度，引发校内外关注。
2011年11月1日，张尧学履新中南大学校长。此前，他任职教育部12年，曾担任教育部科技司、高教司司长。在履职中南大学前，他是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主任、学位管理与研究生教育司司长。
许多人相信，经过教育行政主管部门高教管理岗位多年历练，这位大学校长对高等教育存在的弊端会有全面而深刻的认识。果然，张尧学很快就推出了一揽子教育改革计划。
“掌舵”两年来，张尧学的工作状态已渐入佳境。
让大学变成一所幸福的大学
张尧学说，中南大学改革总体设计方向，就是让大学变成一所幸福的大学。“我们往往忽略一些根本的东西，比如说‘以人为本’。当学校的师生、员工感受到这所大学很好，很有归属感，他们就会努力奋斗，当他们努力奋斗的时候，你这大学不成好大学都难。”
“当你提出很多要求，拿着鞭子抽打你的师生员工的时候，你即使再想成为一流大学也成为不了。就像赶骡子赶马一样，你拿鞭子抽它，它可能快走几步，但坚持不到终点。”张尧学形象地比喻。
去年夏天，中南大学学子因炎热向校长“求空调”而作词作曲，诙谐幽默、富有才气，受到网友热捧，也真切地表达了学子心声。
为此，张尧学在2013届毕业典礼演讲时承诺，在一年的时间里，中南大学新校区将安装空调。今年夏天这个承诺终于可以兑现了。“花费1亿元给学生宿舍装空调都是集体讨论的结果，是党委常委会、校务会研究的决定。”张尧学说。
“孩子们很不容易。”张尧学说，当时有张照片在网上流传，某校学生躺在楼顶上睡觉，的确让人很难过。
“我国的经济发展总量都这么高了，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，让学生们夏天有个睡好觉的地方，不过分，更不奢侈。晚上睡不好，白天怎么学得好？”
再比如用水问题，中南大学本部所在的左家垅地段水管供水量不足，当时是按照两三千人设计的，到现在为止没有扩容，一到夏天楼层高的地方就停水，学生洗脸刷牙都成问题。
张尧学说，高校应该重视些什么？学生暑热睡眠问题、供水问题，难道不是真问题吗？
高校是学术单位，需要学术自由
高校去行政化是高校改革的热门话题。任校长后，张尧学对行政化有了更切身的感受。
“把学校当作行政机关或者事业单位来管理的思路要改变。比如说，高校要物色一个学术带头人，还要经过人事部门或组织部门批准，这肯定是有点问题的。”
“还有，高校一些干部的任免，比如处长、院长人选都要通过组织部门的考察，很多项目的采购都要拿到政府某个部门去审批，这些对学校的发展都不是很有利。”
对高校的管理方式，张尧学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，“没有把高校当成学术单位来管理。学术是有特点的，是要在执行大方针的情况下，给予学术的自由和理性的批判。”
知识分子集中度最高的是高校。张尧学说：“如果把高校的知识分子变成什么话都不说、什么话都不会说的人，社会如何进步，思想如何进步？给高校学术自由和理性批判的权利，这是师生所盼，也是创新发展所需。”
去行政化，内外部环境都需要有大的改变。“学校内部，管理层、教授等等，要增强对学术民主的理解，对理性批判的理解。”张尧学说。
党政领导如何更好履职，张尧学了解一些不好的现象：有的学校校长和书记“掐架”，争谁是一把手，“弄成内耗，就是因为他们都把自己当成官了。”
“其实书记和校长不分官大官小，是平等的。要分的是管理的范围，书记管党委组织，校长在党委领导下作为法人代表对学校行政和学术负总责，两者是协作关系。有人不自觉就把行政的那东西搞到高校去了。”张尧学说。
民主，需要学习。一年前，在春季开学第一天召开的三届三次教代会、工代会上，张尧学提出了2013年深化校内改革的主要思路，其中，“建立以教授为核心的民主管理机制”成为中心任务，并首次亮相。通俗来讲，这个新设想就是二级学院将可能进入“教授治学”的氛围，教授委员会也应运而生。
“我们的教授委员会，就是一个学习民主参与、民主管理与民主决策的过程。一年过去，越学越好。学会怎么协商问题了，学会大家一起讨论问题了。教授会把这套方法教给他的学生，学生出去就会应用。”张尧学说。
去行政化不等于取消行政管理
张尧学并不赞成将去行政化等同为取消行政管理。“任何单位，不论国营还是民营，都有一个行政管理的问题。没有行政管理，那就成一个无政府状态了。”
高校行政化为什么久病难愈？“我们高校的运行一直缺少两个东西，一个是好的规章和制度，另一个是规章制度的执行力。如果规章制度在制定的时候，就只考虑着为少数人谋取利益，那么，这样的制度肯定是不行的。如果在执行制度的时候，不公开、不透明，那也是不行的。如果能避免这两点，高校行政化基本就能解决。”张尧学说。
张尧学强调要重视制度文化。首先，规章制度的制定、执行要公开、透明、公平、公正。第二，执行要自觉，不随意。“如果这两点做到了，那么很多事就好办了。”
“没有哪个地方能不要行政，没有行政就是无政府主义。但是当行政主义变成官僚主义，变成为小部分人谋利益，这就出问题了。所以说，高校不是不要行政管理，而是要把制度文化注入行政管理，使之成为一个按规则操作、阳光下运转、上下自觉执行的过程。”
有一种意见提出，高校成立学术委员会是实现学者治校、去行政化的主路径。
“国企可招人，高校为什么不能自主招生”
“高考改革的方向应该把招考的权力还给高校，这是高等教育法赋予高校的权利，也是中国高考改革的必由之路。”张尧学说。
“考、考、考，老师的法宝；分、分、分，学生的命根。”这句顺口溜流传已久。对此，张尧学说，办学、求学为了什么？都是为了这分数，这样的观念把教育的基本价值观都扭曲了。“在这种情况下，我建议，高考制度的改革，应该是回归到国际主流，就是以前的模式，大学自己组织考试。”
“打个比方，国企都能自己招聘员工，大学为什么不能自己招生？”张尧学说，录取权不应该把握在政府手上，而应该把握在大学手上。可以搞全国高考，如果大学需要统考成绩，那就要，不愿意要，就可以不要。
大学自主招生实行数年来，一些问题也逐渐暴露，很多舆论也认为，取消统一高考会带来新的不公平。
“应该担心的不是不公平，不是开后门，而是规则没有建立起来。”张尧学再次提到建立规则化社会的重要性，“改革是什么？改革就三件事：一个制定规则、一个执行规则、一个是把执行规则变成常态。”
在张尧学看来，高校自主招生恰恰会带来更好的教育公平，可以为学校、学生提供更充分的选择权。“统一高考是用一把尺子去量所有的人，考了高分就进清华、北大，低点的就进中南大学或其他学校。唯分数招生，把人的个性化元素都否决掉了。现在少有大师出现，很大原因，是因为教育，或者说高考，没有提供个性自由发展的良好空间。”
张尧学强调要培养个性化的人才。“高校要教会学生能够很个性化、很开朗地展现自己，在进入社会后能积极应对，找到自己的快乐和幸福。”（湘声报特派记者高定一、姚依农发自北京）
